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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袁小先生

梁玉眨眨眼,种种滋味在心里翻腾,最后只问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她自认装得还不错哩。

袁樵将她的手合在自己双掌之间,叹息道“只要与你有关,我总会多揣摩一点的。”

梁玉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的心事讲给他听,原本以为两人是心意相通的,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他们好像完全是两类人,并不能想到一处去。不跟他说,又能跟谁说呢一直憋着么就像一直以来有事都尽力自己扛着一样

“灯节看到萧度,我就想起当年那件事情来了。”梁玉慢慢开了一个头。

她一提,袁樵也想起来了那个灯节,道“物是人非。”

“我当时路上就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子来。就凭我自己的本事”梁玉又说了一句。看看袁樵,袁樵也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梁玉说得更慢了,声音也小了“现在也有点样子了,却又觉得无趣了。”

袁樵一个多月来的担忧悉数化为乌有,甚至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果然是叔玉”将她的手执起来轻嗅,“我还想,我娘子这么个病美人的样子,是不是被谁假冒了。听到这里就信是你”

梁玉将手抽了回来了“跟你说正事儿呢”

“你说,你说。”

“还说什么呀,”梁玉嘟囔着,“忒无趣了。忒无趣。没意思、没意思。什么事儿就手都能办了,吃喝玩乐,也没什么新鲜的了。交际应酬说耗神也行,也大概都能看穿了。”

袁樵忽然道“这次番使进京朝见,好像不大恭敬。”

梁玉猛地坐了起来“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对三郎怎么了”

袁樵看她活似晒蔫的禾苗猛地喝足了水,笑不可遏“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梁玉气得捶他胸口。袁樵力气大又能捱打,由她捶了几下,将手再握住“手疼不”

“呸居然敢骗我”

袁樵道“也不算骗,番使对新君嘛,咳咳,常有的事情。”

“啥玩儿”梁玉不干了,“还常有不对呀,没听说有边患呐。”

得,她来精神了。袁樵揉揉额角,也不知道是高兴她恢复活力好,还是哀叹没能多享受一刻温柔好。“不分有没有,只分打不打得过罢了。”

梁玉笑道“这话说得好明白那三郎现在是应付得了了”

“嗯,唔,都还好吧。不过,毕竟是新君,分寸还有些拿不准。似科考这样的大事也”袁樵忽觉得说漏了嘴,干嘛提那个呢那个事儿梁玉也不大痛快的。

梁玉的心思没在什么旧怨上,反而被科考又吸引过去了。她跟桓嶷说过科考的事儿,桓嶷没提茬儿,她自己对这事儿也吃不大准、没个通盘的打算,就将此事撂下了。如今袁樵旧话重提,又勾起了她的心事了。

也许是气氛太好,梁玉想跟袁樵聊一聊科考的事儿“考试挺好的,为什么不能叫所有的人都考试,再选官呢干嘛还举荐呀各凭本事呗。”

袁樵轻笑“你偏颇了。有本事只是做事,并不代表德行就好。譬如南辕北辙,岂不为祸天下察举是必须的。明天我给你找才性论、四本论来读读。”2

是我读书太少梁玉有些犹豫,说“行,明天找来我看。”

想了一想,梁玉还是说了数日来的纠结“我以前觉得老子英雄儿好汉那样的选官简直胡扯,凭本事的考多么的好谁能上谁上呗。可是呢,打从我生了他们,竟不这样想了。我总担心,他们要是不那么聪明,怎么办真要考了,考不过,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袁樵不禁莞尔,道“我会好好教导儿子的。纵使不能做栋梁,总不会让他成草包就是了。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唉,寒门子弟是很难考得过名门子弟的,见识先就差了一层。”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放开了,大家都考呢”

袁樵见她还惦记着这个想法,道“不必要啊,也空耗人力、财力,叫人空欢喜一场,有什么意思呢这些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呀,读书就要耽误生计,供一个书生,一家就要少一个耕田的男丁,束?、笔墨纸张、书籍,养不起的。何必让他们空欢喜”

“你在楣州的时候禁溺女婴。你为什么还要管她们呢反正都是要死的,何必叫她再活一场”梁玉忍不住尖刻了起来,这个话题她再也没法找到另一个可以讨论的人了。

梁玉问完,又有点后悔了,她极少这么患得患失,但是她早已察觉,自己在许多事情上跟袁樵“不是一条心”。科考、选官的事儿,就是这些事中的一件。她不介意跟别人翻脸,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是袁樵不一样,他对她的意义不同。

梁玉微有忐忑,倒是袁樵自己想通了一点儿,发出一声感慨“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少人也许就是差那么一点机缘。”原本已经淡忘了,又想起来初见梁玉时的情景,她有天份,却被困在乡间。袁樵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惋惜、开始注意她的。

梁玉笑了“就是这样锥在囊中,必脱颖而出。硬不许它出来,它是要戳破天的。”

闻言,袁樵也不感慨了,哭笑不得地道“我娘子果然没有被人假冒。”

梁玉将头一昂,道“那是,谁能假冒得了我呢”她跟袁樵聊了一阵儿,心里好受多了。总算有人能跟她有来有往,而不是鸭子听雷不搭理她。一时高兴,她又跟袁樵加了一句“我还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袁樵也轻松了起来,先说一句“这些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凡事,都要慢慢来。纵使商君变法,疾风骤雨,也要做上几十年呢。是也不是且我听你的意思,倒是要把朝廷用人弄得像你开作坊一样,这如何使得”

“怎么不行呢”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官员还有教化之责呀怎么能只要所谓才干,却不讲德行呢”袁樵顿时头大,觉得妻子读书这件事,还是不能放松,还得叫她写作业3

梁玉还是不大服气“仓廪实而知礼节”

逼得袁樵说了一句“你想想纪公”

明白了。梁玉怏怏地道“你也想想苏征嘛这么苛刻的待人,怕不是要逼人揭竿而起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袁樵一脸凝重,突然觉得梁玉说的这句话是真的有道理了。不过,现在这些也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且这些事情确乎不是一蹴而就。

“朝廷已经在开科取士了,”袁樵道,“但不可操之过急。事缓则圆。”

梁玉开心了“哎”只要有人肯跟她有商有量,梁玉自认还是很讲道理的我又没经手过政事,他总比我更明白里头的门道。抢别人的饭碗,不被打死算别人脾气好又或者打不过。是得慢慢来,等他们回头觉出味儿来,晚了。到这会儿,她又忘了自己儿子也是在被抢饭碗之列,小小的婴儿吮着手指头,睡得正香。

袁樵将头往被褥上一栽“哎哟,教个学生好累呀,我累了、累了、真的累了。”

梁玉笑倒在他身上“话忒多,看来还是没累着。”

梁玉没那么抑郁了,柴米油盐在她眼里也变得悠哉了。先是自己做生日,接着是吃萧宏的喜酒。然后是与萧家议定袁先与萧家大娘阿宝的婚期,又是准备婚礼。依旧是那些事情,不再令她感觉无趣。

期间又抽出空来发帖子,给美娘做个十五岁的生日。给娘家的帖子她打算亲自送过去,顺便看一看南氏。车行在坊门前,与另一辆车迎面撞上了。梁玉不欲生事,吩咐王福“往边上让一让就是了。”

王福嘀咕两声,甩响了鞭子,车未动,对面却是一声“原来是三姨”

梁玉让阿蛮近前去问,几句话的功夫,阿蛮一脸诧异地回来“是杞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1这是一个婉转复杂的故事了。

司马懿跟原配有俩儿子,老大叫司马师,老二叫司马昭,他俩嫡出,司马懿其他的儿子都是庶出哈,我们这里只讲这两个嫡出的。

本来司马家是司马师当家的,然而他死了,然后还没儿子。司马昭就是那个司马昭之心的司马昭,兄终弟及,司马家就他当家了。哥俩感情忒好,司马昭有儿子,想亲哥没个后不行于是他把自己的小儿子司马攸过继给自己哥哥了。他也有好几个儿子,我们这里也只讲嫡出的儿子里面司马炎跟司马攸的爱恨情仇

于是,司马家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嫡长子司马炎,他是司马昭的嫡长子,不能过继出去。然后司马炎的弟弟司马攸呢,他是过继给大伯司马师了。如果从司马师来算,司马师是长,司马家该是司马师的,所以应该是他的嗣子司马攸的。但是司马攸是弟弟,亲哥司马炎比他年长很多了。

这就又产生了一个问题谁接司马昭的班这事司马昭自己都犯嘀咕。经过了复杂婉转并不的斗争之后,大家都知道的,司马炎接了班,就是后来晋武帝。然后问题又来了,怎么对亲弟弟司马攸呢封了齐王

然后大家懂的,因为继承问题,两兄弟一母同胞,产生了猜忌,哥哥让弟弟去封国,不许在京城。司马攸想给亲妈守墓,司马炎说,滚球。司马攸气呆,生病了,他哥派医生看他,医生回去说,没病。他哥信医生不信弟弟,完事儿弟弟就真的病死了。时年三十六岁。

事情还没完司马炎有个儿子,就是有名的“何不食肉糜”的惠帝,傻。司马攸也有一个儿子,司马?祝?送踔?业陌送踔?弧K韭?浊椎?梢运凳潜慌偶匪懒耍?莸垡簧咸ǎ?韭?滓豢矗?胧悄惆。?得霸僖豢椿莸鬯?掀牛?是你这个死八婆我弄死你啊就跟赵王司马伦一伙,把自己姨妈兼堂嫂给废了,然后弄死了。

再提一句,司马攸他老婆是贾充原配的女儿,惠帝的老婆贾南风,贾充后妻的女儿,俩闺女都想自己妈跟自己爹合葬,尼玛这叫一个乱啊

2这个是“才性之辩”,我看的时候好像看明白了,放下就忘的东西,感觉比思想政治课还难懂一点。袁樵大概是认可“才性异”。简单又简单的胡说八道概括版就是,一个人的品德和能力是不是一致的问题。

3“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出自论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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