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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小甜蜜

许梨有一瞬忍不住想笑,她弯腰去捡起地上的黑色夹子,刚才这东西以一个弧线飞过来,陆嘉行若是躲,砸到的应该是她。

许泽以为女儿没站稳上去扶了一把,许梨下意识的躲着跟他拉开一点距离。许泽脸色难看了,“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是你爸爸了,怎么还这样”

“这是正常反应。”医生终于插上了话。

“正常吗!”许泽反问,女儿对自己明显的排斥和拘谨,让他不能接受。

医生指着自己,“我现在告诉您我和您是亲兄弟,您能信吗”

许泽觉得荒唐,“我们怎么可能是兄弟!”

医生认真道:“我说是您失忆了,才忘了我是您的兄弟呢”

许泽张张口,无语了。

“所以就是这样,对于她这样失忆的人来说,忘记的人和事,从她的心里上也可以当作是没发生过的事。”医生的声音从容淡定,“家属不要过于心急,对于她的一切,我们旁人只能告诉她,但能否接受,还要看她自己。”

言下之意,从许梨的角度,她的世界从新洗牌了。

许泽把脸埋在手上,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这点道理不是想不通,只是到了自己头上,真的难以接受。妻子拍了拍他的背,“会好的,会好的,咱们梨子五岁的时候就能背唐诗百首,谁都夸她记性好,她肯定会想起我们的。”

许梨出事的时候,陆振东正带人在杭州检查生产线。赵亭不敢知情不报,又怕儿子诶训,在电话里只说两人受了点轻伤,等陆振东赶回来就看到这么个烂摊子。

赵亭心疼儿子,请了几个专家给陆嘉行检查,还从老宅调了保姆过来照顾,却放着一边的许梨,几乎没管。

于理于情,陆振东都觉得脸上没光,眼见许家人难受,儿子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劈头盖脸就训斥:“陆嘉行你看看这是你太太,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在国外怎么野的我不管,回来了也结婚了,就别再惦记着赛车,给我有个当丈夫的样子!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好了!好了!你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听罢,头枕着墙闭着眼的陆嘉行推开门,无波无澜的走了出去。

等在外面一直没敢进来的秘书和司机叫了声,“小陆总。”临了也没敢跟上去。

考虑到许梨还在上学,两家长辈只让两人领了证,对外什么都没说过。所以这次陆振东来医院,也只带了亲近的下属。

但就这情况,谁也不敢进去啊。

拐角的黑暗里蹿出一个人,陆嘉行一脸疲惫的继续往前走,没回头的说,“现在出院。”

吴朗小跑两步跟上去,“哥,你这就出院啊”见对方没说话,他挠挠头,“陆叔叔说话也太难听了,他根本就不了解情况,你今天一直在输液,也难受得不行,就那样你还不放心跑去看小梨子,要不是你,她醒了还不知道跑到哪呢!”

吴朗闷头说,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陆嘉行已经停下来在看他。

“我刚等你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陆叔叔那两个下属可凶了,我一过去就瞪我。”吴朗摸摸鼻子,“哥你真不等小梨子了啊,我刚从门那瞄到她,看着挺可怜的。”

陆嘉行手抄兜往前走,转头踏进暗了灯的走廊里。

“......小梨子真把你忘了吗”吴朗从学生时期就跟着陆嘉行混,了解他的脾气,也是少数知道他和许梨已经结婚的人,所以话说得多了,最后没忍住的小声嘀咕,“不会吧,之前追你追的那么凶,这说忘就忘了女人果然绝情啊。”

陆嘉行面色是冷的,半晌才吐出一句:“话真多。”

那天之后,陆家专门请了几位国内资深的神经内科专家对许梨进行会诊,结果跟之前大差不大。她除了头和身上有擦伤以外,任何地方都是健康的。

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只能先回家修养,定期到医院检查。

许家父母拿着老照片给她讲以前到事,许梨慢慢也能接受。过了一周,学校那边来电话催,他俩原本带着学生在韩国进行为期半年的学术交流,总不见人,两边不好交代。

为人师的责任不能丢,又不放心许梨的状况,没办法许泽只好给陆家打了电话。

“杭丝”的项目是陆嘉行在带,他进公司不久,陆振东怕他根基不稳服不了终,给他塞得一直都是小项目。一方面是是做给董事会那群如狼似虎的人看他,一方面是真的想历练下他这混账儿子。

可就这个小小的“杭丝”项目,搁在平时都不够往上报的,硬是有人频频使绊子,老上他这说三道四。

陆嘉行刚从会议室出来就被叫住了,他揉着额角回头,看清人便恭恭敬敬的颔首,“陆总。”

陆振东看了看他太阳穴上淡淡的伤痕,也不想再给他过度的压力,叹口气说,“下午你腾个时间去接许梨回来。”

陆嘉行刚才跳着疼的额头这下子更疼了,阴着脸说:“就这事还劳陆总亲自来通知。”

“别跟我掉脸,这么多天你去看过人家姑娘吗,我叫你顾着工作,可不是给你空子冷落人家。”陆振东压着声音,“我知道你俩是一直分开住的,但是你岳父岳母要去韩国,许梨这种情况不可能让她自己住,你把人给我接回来就算任务完成。”

让陆嘉行亲自去接,是为了做足面子给许家人看,不能让人家觉得女儿被冷落了。反正陆嘉行名下的公寓、别墅不止一处,人接回来,他也有法子避开。

去就去吧。

......

r大的教师家属区,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树下已经十几分钟了。

吴朗墨镜架在鼻头上,挑着眼看人,“哥,跟许梨说话的小白脸是谁啊看着挺小的,是她同学吧”

后座上的某人抱着臂,神色淡淡。

“讲什么呢笑这么开心,还越来越近了,诶诶!哥他摸小梨子头了!卧槽哥你说句话,要不要我下去揍他丫的!”吴朗像个亢奋的老妈子,“哥,你到底看见了没”

陆嘉行姿势都没动一下,薄唇上下开合,“我瞎啊。”

斯斯文文一个小男生,白t恤、蓝牛仔裤,手里还抱着一摞子书,站在香樟树下跟许梨已经说半天了,小男生就是体能好,说这么久也不嫌嘴累。

吴朗卷着袖子,“哥,你倒是发句话啊。”

“行啊,你上吧。”陆嘉行挑眉,“想被开除你就去。”

吴朗把开了一半的门拉上,端端正正的坐好说:“不想,揍人不文明。”

就他那学历,要不是靠着太子爷,怕是去东尚集团做保洁都不够格。

俩人就这么听着树上蝉叫,看着男才女貌的两个人说说笑笑,绿树红唇,连阳光下的影子都是成双成对的。

男生走的时候把手里的书全给了许梨,跑出两步又回头使劲的摇手,“快上去吧,外面风大别吹着你了!”跑出两步又回头,就这么跟袋鼠似的蹦来蹦去,脚还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许梨捂着嘴笑,卡在耳后的碎发晃出来,跟着人轻轻的颤。她皮肤是真的白,阳光照着像是发光的瓷娃娃。鹅黄色的连衣裙掐着纤细的腰肢,脚下踏着一双白色的拖鞋,就像是心仪的男生来找,雀跃悸动中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跑下楼似的。

陆嘉行出来前被企划部的柳姐拖着说了半天项目的事,出来急,他黑衬衣搭着垂顺笔直的黑西裤,一身周正压抑的颜色,奔丧都不用换装。

单手扯掉领带,又解开两粒衬衣扣子,陆嘉行声音有些不悦,“你没开空调吗”

“我——”吴朗转过头,话没说完,脸上的墨镜就被摘掉了,陆嘉行推了门跨出去,他做赛车手时养成效率就是第一的习惯,两条大长腿迈出的步子像生着风。

吴朗手摸着空调出风口,打了个冷颤。

许梨听到动静正好看向这边,她的反应有些慢,等人都到跟前了才打招呼,“陆先生。”

陆嘉行衬衣袖子向上卷着,露出一截手臂,高鼻梁上架着个墨镜,气质一下子就有些雅痞。

许梨无法从被遮住的心灵窗户上窥伺到他的想法,直白问了句:“你怎么在这”

陆嘉行头都没低一下,惜字如金,“接你。”

许梨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我这脑子。”她手软软的抱着怀里的书,仰头说,“谢谢你,陆先生。”

陆嘉行动了动唇角,许梨意识到什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尊重你才这么叫的。”

女孩的声音像是被头顶的太阳晒过,软趴趴的。

陆嘉行就受不了她这欲拒还迎的样,他们许家都是这么个样子,上赶子把女儿往他床上送,还偏要说一堆文绉绉的道理,好像他不娶就天理不容似的。

“尊重”陆嘉行挑挑眉,“那你叫我叔叔得了,反正我也比你大八岁。”

他说完往楼上走,老丈人丈母娘还在楼上等呢,他能怎么样。使劲戳了几下电梯按钮,劲发泄出来又觉得好笑,大男人跟个小丫头叫什么劲。

“快点。”他在这个曾被“捉奸在床”的故地失了耐心,一转头许梨还站在原地。

阳光分割出两块,他在暗,她在明。逆着光,整个人都像镀着金的小丫头正伸着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陆嘉行听清楚。

她说:“哇——!这么老哦!”

陆嘉行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以示警告,“先斩后奏,你办得挺好。”

吴朗自知理亏,但他今天一再冒失也是存了私心的。前年的暨达喀尔中国拉力赛,原本陆嘉行也要参加,可因为执照临时出了点问题,以及陆家的强力施压,最后只能退赛。

许梨不知情,十八岁的小姑娘只身一人跑到内蒙,只为能看一眼陆嘉行开车的模样,满怀期望到了现场才发现想见的人根本没来。小姑娘不敢问,偷偷把电话打到了吴朗这。

吴朗说完实情,电话那头直直安静了半分钟,他听到很轻的抽噎,和许梨佯装开朗的声音:“这里风好大,陆嘉行没来挺好的!那我挂啦,哦对对,太傻了,你别跟他说我来过,谢谢吴朗哥。”

许梨管他叫哥,却拧巴着不愿叫陆嘉行一声哥哥,她是怕叫着叫着就真成哥哥,再无其他了。

后来他听说,许梨那次是翘课去的,被老师发现挨了通狠批。那种好学生,想想就知道哭多惨。

今天,吴朗就是想让她亲眼看一回。

可到底还是没看成。

回去路上陆嘉行手肘压在车窗上,手托着头,阴沉沉的。

许梨捧了本书在看,临到陆家别墅,都没翻过一页。

车没开成,陆嘉行私人电话静音了,周安时把电话打给吴朗,让给陆嘉行道个歉,下次他请客赔不是。挂电话前,他又问:“叫许梨的姑娘是你们陆总什么人,刺破个手也不至于他发这么大的火,车都不开了吧。”

吴朗不敢乱说。

下车之后,陆嘉行让人先把许梨引进家,又说这两天给吴朗放假。

“哦。”吴朗很久没见他动过这么大的气,“是我不对,但这事真不怪小梨子,是我要带她进去的,卡丁车也是顾欣要领她去开的,我想着那种成年人都能玩,挺安全也没拦着。规则是顾欣亲自讲的,安全帽带了,但是挡风镜没放下来。开起来车速快,眯了眼,她才撞到了车道两边轮胎上,顾欣的车就在后面,没刹住接着撞上她......幸好没大事。但是这真不能怪小梨子!”

吴朗也不敢再多说,他知道陆嘉行不是喜怒无的人,但要是认准什么,也执拗的谁都掰不动。

陆嘉行掐腰的手垂了下来,冰着的脸化开一角,有些怅然的说:“我知道。”

但是赛车不是别的,不能对自己、对别人负责,就算是娱乐都不应该跨上去,这么几年他也不是没见过出事的,伤了是小,严重命都得搭上。她那种体育课都不及格的小丫头,年级轻,不知道自己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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