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弟弟,从小被溺爱得无法无天,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没念完,就开始逃学离家出走,口口声声说的是要去打工挣钱。”孟清禾讥笑一声,“家里居然还觉得他很有出息,认为只知道读书的姐姐是个败家子。”
“读书无用论。”林小清闷头低低地说,“也有可能不是真的认为读书无用,就是觉得只要是儿子做的事情,那就都是对的。”
孟清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会儿才继续道:“小儿子在外面打工,从来没给家里寄一分钱不说,隔三差五还要向家里要钱,而且每次都不少,最开始是几百,后来几千,再到后面就变成了几万。家里觉得不对劲,这小儿子就说是他找了个女朋友,最近打算结婚了,在攒彩礼。”
“啊,那家里其实也没骗学姐吗?”林小清问。
“听我说完。”孟清禾勾了勾唇,“结婚自然是大事一桩,家里就说先把姑娘带回来见一面,小儿子死活不肯,和家里大吵一架,随后就没了联系。那时候学姐高三,住在学校很少回家,所以这些事她一概不知情,后来上大学她也很少回家,还一直以为弟弟老老实实地在外面工作,当然,家里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以为儿子与家里生气才一直不联系,直到最近……”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下来,林小清心急火燎,特别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他就那么笑眯眯盯着她,半晌不说话。
“学长你这样太过分了!”林小清放下筷子,“你要么就不说,说了一半故意吊着别人是什么意思……”
“要你求我的意思。”孟清禾撑着脑袋,“求我我就告诉你。”
林小清手撑在身侧,抿唇犹豫片刻,问:“你想我怎么求你?”
孟清禾沉默一会儿,仰身靠在椅背上,眸子半垂着,要笑不笑地说:“你怎么这么好欺负。”
林小清咬牙瞪他。
“最近,讨债的找上家门,他们才知道原来儿子已经被骗进传销好几年。”孟清禾没再捉弄她,一口气说完,“问家里要钱家里不给,他就去借高利贷,借了又还不上,几年来利滚利,现在已经滚到一百多万了。
“一百多万,他们家卖房子都凑不齐,何况那地方的房子压根儿卖不出去。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是台小彩电,要债的一来就搬走了。那就只能往这个在大城市念大学的女儿头上打主意,现在虽然不能像以前直接卖,但嫁人的时候要个大额彩礼也和卖差不多,可惜——她死了。
“恩,死了他们也有办法,人死总不能白死。一开始是找司机赔偿,但那次车祸事故里司机无责,不会赔一百万这么多。他们倒是也撒泼要过,可惜那司机确实没这么多钱,所以他们就开始找学校要钱,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说完,孟清禾喝了口水,缓了缓才继续道:“要债的催得急,之前已经把小儿子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这对父母就叫上亲戚一起过来闹事。不过上次惊动了警察,很多亲戚都开始打退堂鼓,你看今天来找我的人就比上次的人少很多,估计下次就只剩他们夫妻俩了。”
林小清捧着茶杯,许久没有说话。热气伴随着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不真实。
孟清禾心里莫名紧了紧。
他微微倾身,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林小清摇头,放下茶杯,低声道,“我就是……有点儿心疼那个学姐。这样的父母……他们做的唯一有良心的事情,大概就是没把学姐的地址告诉那些讨债的人了吧。”
“他们没有良心。”孟清禾说,“他们第一时间就说了学姐的地址,只是对方一听是在A大,根本不愿意来,就怼着他们要钱。”
“……”林小清张了张嘴,“啊。”
孟清禾看着她,等她发表几句感慨或者评论。
结果她“啊”完就不再说话,单盯着眼前茶杯出神。
孟清禾很想问一句“你家是不是也重男轻女”,但这是个人私事,而且很有可能还是块伤疤,他真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越了解,他就越是觉得这个女孩儿令人心疼。
这些表面隐忍而乖巧的性格,全部都来之有因。
可她就是谁也不说。
认识快一学期了,来往交流依然这么生分,偶尔能亲近一点,还是因为惹她生了气。
和室友关系倒是挺好,但也不能算亲密。
她与生俱来带着一点儿疏离的气质。
所以他才一直这么忍着,太热情容易把人吓跑。
卫轩就是前车之鉴,他的建议一律按狗屁处理。
齐喆的话稍微能听一点儿,但也就一点儿。
什么男人也要有尊严,男人也不能太主动。
狗屁。
照林小清这样儿的,他要是不主动,等到下辈子都等不来她一句话。
平时说话倒是挺大胆,然而是只纸老虎。
孟清禾敢肯定,林小清开口问“是不是调戏她”“是不是撩她”这种问题的时候,他但凡敢表露出一点儿“是”的意思,她明天看见他就能躲着不打招呼。
不过分热情,但要足够主动,孟清禾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就只掐着这个度都够难受的了。
再要越过雷池去探究她的家里事,孟清禾觉得自己可能还没表白就会被出局。
……可是真他妈的好想知道!
摸不准说什么话合适,孟清禾就保持着自己的高冷人设,全程没再说话。
两人吃完饭回到学校,路口分别时,孟清禾终于说出这么长时间的第一句话:“再见。”
“恩,学长拜拜。”林小清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好长时间没叫他师叔了,看来这几天她真的状态很不好。
“等等。”孟清禾决定不管了,再不问出来他能憋死,“你最近很不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很明显吗?”林小清摸了摸自己的脸。
“恩,看起来很可怜。”孟清禾手插在兜里,微微躬身,直视她的眼睛,“我就是特喜欢看起来可怜的小姑娘,你总这样,我会觉得你在勾引我。”
……
嘴!
孟清禾你这张嘴!
你的嘴是不是没长在脑子上!
靠了个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