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起居令史被任命后,进宫记录周天子的日常起居。前后任交接时, 前任起居令史拍拍后辈的肩, 语重心长道“我们陛下、王后, 与之前的天子夫妻都不太一样,你要多习惯才是。”
起初, 起居令史以为前辈这般说, 是因为新帝子嗣艰难、且毫无积极生下子嗣的样子。
天子不着急, 因他忙着收服北方那些诸侯国, 要建立天子对四方诸侯的绝对威望;王后不着急,因王后整日忙着请神医请医工, 日日吩咐人为天子熬夜, 王后都快成变个医者了。
起居令史刚上任, 压力极大。
刚到王宫第一日,有年老内宦来为起居令史引路, 介绍王宫的各个宫殿去向。下了雨, 起居令史撑着伞, 跟随内宦。
春息脉脉, 雨水悠缓如珠撞。
起居令史好奇地四处看风景时, 前面的内宦忽然止住步,将身后的郎君拉到长廊石柱后,暗示起居令史低下头,莫要四处胡看。
起居令史心里一咯噔, 隐约有些兴奋。因宫中人这般架势, 通常来的人, 都是天子。
起居令史只在前一天任职官位时见过天子一面,当时他喝多了酒,隔着许多人群看眼天子,只觉得天子是美男子,更多得却不记得了。天子并不重视他,自那日后再未召见过起居令史。但起居令史不着急,知道自己日后要住在王宫中,要记录天子的日常起居,天子迟早会召自己。
没想到在天子召自己前,他竟有机会提前见天子了。
起居令史大着胆子抬目,向内宦制止他看的方向看去。
而如他所料,他果然见到了年轻隽逸的天子。
范翕轻袍缓带,长身修长又单薄,他容颜清隽,眼如玄玉,行走间,却自带三分漫不经心和令人心动的零落美。起居令史看到范翕从纵横长廊的另一个方向走过,走向一个背对着他们立在湖水边喂鱼的绯红衣衫的宫女。
起居令史目不转睛地盯着。
雨水淅淅沥沥,范翕走过去,手肘一下子撑在了石柱上,将那宫女拉向他怀中。
那宫女惊了一下,被天子所拽,仰起了脸。
隔着绿叶薄雾、微雨重重,起居令史看不清那宫女的样貌,但观身量,总觉得是个美人。
范翕一手撑在石柱上,挡住那宫女的去处。另一手勾起宫女的下巴,轻轻地搓了搓,他语调微凉“女郎在哪个宫里做宫女怎从未见过。”
那女郎低下秀眉,声音婉婉“奴婢刚到宫中,王后并未安排奴婢的去处。”
范翕道“王后必是看你花容月貌,嫉妒于你。”
宫女仍然低着目,柔声道“陛下开玩笑,奴婢卑微粗鄙,哪里敢比王后。”
隔着段距离和雨水,起居令史看得近乎呆住。万没想到,总是做出一副深爱王后模样的天子,会随便对一宫女露出如此急色的样子,还堵着人家宫女的路,不肯放人走。更意外的是那宫女的声音,竟然清婉低柔,还不卑不亢。
起居令史还在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就见那年轻的天子低头,对那宫女微笑“胡说。我就觉得你甚美。什么坏王后必是见你貌美,要藏于深宫,不给我看。你不如跟着我吧”
宫女怅然道“奴婢这般身份,哪有选择的机会。”
范翕便一声冷哼,捏紧她下巴,声音冷寒“听你语气似不情不愿。小小宫女,哪来的胆子忤逆寡人”
宫女缓缓抬了眼。
她道“陛下未免强人所难。”
范翕似笑非笑“我偏喜欢强你所难。”
说罢,他勾住她的下巴,俯下脸便吻了上去。
一手仍闲闲地撑着石柱,将女郎控在自己双臂间;另一手,眷恋地抚着她的下巴,不舍放开。
强硬肆意。
又情意汩汩。
那绯红色衣裙的宫女被天子所强迫,挣了几次,退了几次,呜呜咽咽、委委屈屈间,还是被天子抱着占了便宜。
不远处的起居令史,听得近乎耳尖滚烫,他垂下眼,也不敢再多看。
等到那边声音小了,天子似要走了,起居令史才大着胆子再次看去。这一次,那被天子抱在怀里的宫女回过身,天子托着那女郎的腰要将人带走,宫女却向这个方向转过来了脸,眼角殷红、目光清润的宫女轻轻地看了这边的内宦一眼
起居令史顿时如被雷劈一般
这这这
这被天子所强迫的宫女,和他们的王后长得一模一样啊
不
这就是王后啊
除了王后,哪个女郎说话会这么轻声细语,低低柔柔的
起居令史目瞪口呆,看王后所扮的小宫女,被天子那般领走了。起居令史原本以为后宫要多一位夫人,万没想到是王后王后和天子这般胡来
他瞬时有些明白前任起居令史的不容易了。
时间久了,起居令史便发现天子有些奇怪癖好,而只有王后会满足他。
在这寂寞的深宫中,天子沉迷于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体验与众不同的故事。
于是在天子的故事中,王后便一会儿是让他色心出窍的貌美小公子,一会儿是高傲倔强的部落公主,再一会儿,王后又摇身一变,被天子亲密地一声声喊“妹妹”。
起居令史每每脸色大变。
王后玉纤阿都能非常恰到好处地表现出震惊“哥哥你又来”
天子搂着王后的肩,忧郁叹道“你我兄妹二人,起于微末,生于乱世,偏偏还被人委以重任。哥哥只想舞文弄墨,不想打仗的。妹妹,你说怎么办”
玉纤阿柔声细语“哥哥,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本是兄妹,你非要娶我做妻子,父亲母亲会打断你的腿的。”
范翕怅然握住玉纤阿的手“那有什么关系。”
他深情凝视玉纤阿“你是我亲妹妹,你我如何亲昵都无妨,是父亲母亲太狭隘了。”
坐在帘后拿着笔记录帝后日常的起居令史“”
他深吸口气,手指颤抖,手中的笔,拿了放,放了再拿,不知该如何记录。甚至,因为帝后太深情,起居令史心中都生了疑惑,想回去查一查,这二人该不会真的是亲兄妹吧不然假的演得跟真的似的,未免太疯魔。
然范翕爱好本就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