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听见父亲在读一段十分熟悉的对白。
然后她看见小小的自己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周枟桉摸了摸她的脸,笑着合上书,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周枟桉手里那本书是《小王子》,余安楠用来敲他脑袋的那本书。
她刚想张口喊一声爸爸,却见眼前的画面忽然发生变化。
医院门口的救护车进进出出,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亮得刺眼,病人疼痛的哀嚎声,与家属失去亲人之后的绝望哭泣声混杂在一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某种金属落进医用托盘时发出的“叮”,手术室上面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
周厌语也彻底醒了过来。
恍惚间,她隐约嗅到一股医院的味道,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身上带着的淡淡血腥味,以及死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冰冷气息。
她几欲呕吐。
用力捂住嘴巴,她堪堪忍住涌到喉咙的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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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酌发现他同桌今天的情绪不太妙。
女生脸色苍白,眼睛下面印着两圈青黑,瞳孔乌黑得近乎无神。
从进班之后她就没有说过一个字,早自习刚开始她就趴在桌上补起了眠。
或许优等生的确拥有某种特权,弥勒佛很少见周厌语那孩子上课睡觉,考虑到或许有什么原因,他这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厌语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节课下课。
下课铃声似乎突然间变得尖锐,她整张脸都埋进胳膊里,秀气的双眉微微拧到一块儿,手指动了动,慢吞吞抬起了头。
胳膊麻了,刘海也被压到脑门儿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悦的低气压。
“还困吗”谢酌看着她脑门上仍贴着额头的刘海,看起来挺滑稽,不过他笑不出来。
他微微蹙眉:“生病了”
“没。”周厌语摇摇头,她自始至终都没察觉到脑门上的刘海已经十分不整齐了,言简意赅道,“没睡好,补个眠。”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补眠的程度。
完全就是,谁要是给她一把枪,她就能面无表情扫荡掉整个学校。
这会儿要下楼集合跑操,班里还剩几个人,周厌语起身,准备下楼。
谢酌实在看不下去了,跟上去捏住她校服宽松的袖子,趁她回头的时候,抬起手。
修长食指从右侧探入她脑门上的刘海里,轻轻往外一拨,微凉的指甲盖偶然蹭到她额头上温热的皮肤,双重温度刺激得她骤然愣住。
谢酌又给她扒拉了一下刘海,捋顺了一个不知道怎么才能睡出来的结,这才松开她。
“走吧。”他把手插兜里,催她下楼。
周厌语跑操的时候完全就是神游千里,脑子里一会儿是昨晚梦里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和绿灯,一会儿是谢酌出门前伸手拨弄她刘海时,稍稍低垂下眼睫认真给她捋刘海的画面。
谢酌那时候,似乎挺担心她的。
她过于心不在焉,这时跑过一个碎石比较多的弯道,最边上的女生没留心踢着块石子儿,石子儿滚的很快,眨眼就窜到了周厌语脚边。
周厌语意外崴了下脚,身体晃了晃,短暂性停滞了一下,身后的同学没控制住速度,惯性往前跑,不小心撞着她大半边肩膀。
周厌语向来都是在最外边跑,很容易脱离大部队,被撞之后,她下意识往外偏,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周厌语本人还没觉得怎么样,后面一直盯着她的谢酌早就已经迅速跑了上来。
“怎么了脚崴着了”
他沉声问,边准备蹲下/身查看她的脚腕。
撞人的女生都惊呆了,心说自己要完了,居然把大佬撞出了队伍,还害得她崴了脚,于是沉重地停下脚。
身后同学陆陆续续放慢速度,却仍然绕过她继续往前跑。
毕竟他们班后面还有别的班级,不能突然停下挡着别人。
撞人的女生脱离队伍,僵硬地站在原地,惊恐地望着周厌语。
周厌语这会儿正跟谢酌争执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没崴着脚。”周厌语严肃重复,“踩着石头又不表示一定得崴着脚。”
“以你那种死活不愿意擦药吃药的性子,就算你真崴了脚也肯定装作没事。”
谢酌太了解她的脾气了,这几天,他都快被他这位奇葩同桌给磨得没了脾气。
旁边又跑过隔壁兄弟班,十四班,个个儿好奇又谨慎地瞅着突然停下的三人。
周厌语翻了个白眼,绕过谢酌就往前跑:“赶紧走啦。”
谢酌瞅着她跑起步来丝毫没有别扭的肢体动作,这回信了她果真没崴到脚。
周厌语经过撞人的那位女生,突然说:“抱歉,刚才不小心害你被撞了。”
女生下意识回了句没关系。
周厌语说:“走吧,马上就赶不上大部队了。”
说着提步就往前跑,丝毫看不出来她之前崴了下脚。
谢酌也绕过这位女生,几步追了上去,边跑还边说着什么。
女生落在后面,只隐约听见风里传来谢同学和周同学算不上激烈的拌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你谢老弟老想着保护小破船,明天你谢老哥巴不得砸了这艘小破船。
小破船:然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呢男主角想拆了我,女主角想炸了我,就连读者都想把我送上西天,你们的良心不会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