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你大姨家有孩子说,她有贫困补助的名额。你问问你们班主任,你有没有啊”一个戴着花花绿绿花边遮阳帽,穿着遮阳衣,皮肤黝黑的女人,一边拌着凉皮,一边跟她女儿说着。
许菖蒲坐下来就后悔了。
他八点半下了晚自习觉得肚子饿,为了避开那讨人厌的校草晏溯,他悄悄从学校后门巷子里走,打算溜回家。
学校后门不远处有个巷子,那条巷子直通海清四中。巷子是一条美食街,价钱便宜实惠,不少学生会来这里。
他打算吃完了再回家。
九月底的天气,w市依旧闷热,凉皮是很好的夏季开胃食品。
他随便在一个摊位前坐下点了一份。
摊位老板推着车卖凉皮,在摊位前一块儿摆四五张折叠桌子就当是餐桌。
在他坐下之后,他才看清那个店老板的帮工是他的同桌李月。
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
李月帮着她妈妈刷盘子,脸色极其难看说着:“没有,我们班只有残疾人、单亲家庭、父母有一方有残疾才会有贫困补助。”
其实并没有这些条件,她找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用了很多年。
她不想申请贫困补助。
许菖蒲虽然在角落里,但是离她很近,她所说的话,字字入耳。
女人大着嗓门嚷嚷着:“你们班怎么回事儿别的班只要家庭困难点的都有,就你们班没有你明天问问你们班主任,没道理你成绩这么好,一点儿贫困补助不发给你啊。”
李月刷着盘子的手一顿说:“我每年都拿奖学金,那贫困补助金就让给其他需要的同学吧。”
“放你妈的屁。”女人一声怒吼,引得行人与其他小贩频频回顾。
意识到自己声音很大,女人压低声音:“学校给的钱,不要白不要,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多辛苦,那些贫困补助金够我卖多少份凉皮”
李月无比的窘迫,把头埋得很低很低,甚至想找个缝钻进来,亦或许现在就消失。
她总觉得周围那些带着戏谑看戏的目光盯着她。
她这个年纪,如同花朵般,爱打扮自己,尽情的绽放自己的美丽。
张扬恣意,美丽绚烂,伴随而来的也有虚荣。
她并不是那种爱攀比的女孩儿,她知道自己家里是什么情况,可是在她内心里保持着自己一点儿孤傲。
强烈的自尊心与这个时期女孩子独有的虚荣心,促使她不希望同学知道自己家太穷,更不想同学们因为自己家穷而看不起自己。
每个女孩儿都有那么一个公主梦,就算不是公主,那么也不要做灰姑娘。
至少,不要在熟人面前当一个连头都抬不起来的灰姑凉。
虽然很多人都说穷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做个好人就可以了,但流传更广的却是笑贫不笑娼。
李月每天都在刻苦学习,只为了能拿到奖学金来帮助家里,她妈妈是一个推着小车卖凉皮的,爸爸是一个赌鬼,一家人过得并不富裕,却也勉强能过。
她希望如同班上那些女生一样买漂亮的花裙子,扎着漂亮的发卡,如同花朵一样,美丽张扬的活着。
现实给了她一巴掌――她买不起。
她最怕的事情就是每年九月初,那是统计贫困生的日子。
父母有着非常市侩的一面,爱贪小便宜,一点儿都不放过,每次看着亲戚别的孩子有贫困补助,非要让她也去申请。
她不愿意去申请贫困补助,她知道这是一批社会资助,可是加了贫困两个字,她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那张统计名单会被曝光,到时候全班都会知道她家里穷,需要贫困补助。
她学习成绩很好,长得也漂亮,在班里算半个女神,那是她唯一值得炫耀并拿得出手的东西。
她不希望被人知道她家里穷,她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张贫困生名单上,更不想被女生私下里翻白眼讨论“她啊,妈妈就是一个卖凉皮的,爸爸一个酒鬼,总是端着,装给谁看啊。”
她确实爱虚荣,她可以拼了命的拿奖学金,但是她不敢在那张贫困生名单上签下一个字。
“你妈妈我天天累死累活的为了谁你为家里分担点儿怎么了”女人越想越生气。
李月闻言,目光闪烁着泪光,不知道是无力还是无奈,亦或许是不甘心。
她顶撞了女人说:“我分担的还不够多吗每天放学都来帮你,拼了命的也要拿到奖学金,我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儿虚荣心吗”
“哎呦,你怎么在这儿”晏溯一把拍在许菖蒲的肩膀上:“我找你好长时间了。”
李月朝着这个方向看过来,正好对上许菖蒲的目光。
她这才注意到在她家凉皮摊位面前坐着她的同桌。
那个长的非常好看非常孤僻的男孩儿。
她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此时,她窘迫极了,眼泪闪烁的泪光掉了下来。
许菖蒲看到了李月眼里的窘迫与不安,她忸怩在原地无声落泪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李月眼中的恳求。
晏溯也注意到围着围腰的李月,他以前是绝对不会去注意班上的同学,尤其是班上的学霸。
李月是许菖蒲的同桌,所以他对这个女孩儿有点儿印象,貌似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在班上沉默寡言不与人说话。
许菖蒲看到李月的窘迫,再看向晏溯,满身名牌出手阔绰的晏溯不可思议盯着李月看。
让本来窘迫的氛围变得更加窘迫。
他拉着晏溯的手臂说着:“走吧。”
晏溯才回过神来,眼睛里依旧是不可思议与惊诧,他说着:“走。”
走出去很远,晏溯才感慨万千说着:“我听于流萤八卦过我们班女生,她好像说过李月是某酒店老板的女儿来着,原来不是啊……”
许菖蒲想了想,那小太妹确实挺八卦的,他对晏溯说着:“今晚看到的事情别说出去,不太好。”
晏溯把手搭在许菖蒲的肩膀上说:“想不到啊,你也有温柔的一面”
许菖蒲一声不吭朝着公交站走去。
晏溯抢先在许菖蒲刷公交卡的时候刷了两次公交卡,说:“跟我在一起,怎么能让你付钱呢,拿着,以后都坐车回家。”
他把公交卡塞进许菖蒲手里,郑重的样子像是交给许菖蒲一串豪车钥匙:“专门为你冲了五百块,喜欢吗”
“有病。”许菖蒲把公交卡扔他身上。
他快速跑到公交二层上最前面的位置坐下,晏溯也跑到他跟前位置坐下。
打开窗户,微风吹了过来,带着一丝秋季的凉。
前面堵车堵得水泄不通,一眼看过去,车后灯红彤彤的一片,如同一条红色斑点的蛇,在高架桥上蜿蜒,点缀着这灯红酒绿的城市与并不怎么黑的夜。
时光静静的擦过。
看着被红色灯光映红的许菖蒲侧脸,晏溯没忍住。
他迫切的想要找回曾经的那些记忆与恋爱的感觉。
他凑到许菖蒲的面前,在唇上落下了一吻。
晚上太晚,公交车上只有寥寥几人,二层上的人更是少的可怜,因为二层公交上灯没有开的缘故,周围黑漆漆的,大家都不知道最前面那两少年干什么。
晏溯的吻落了下来,蜻蜓点水一般,淡淡的,温热的。
许菖蒲那一瞬间脑子嗡的一声。
他被一个男人给亲了!
不知道是不是无数汽车后灯映红了他的脸,他的脸格外的红,也格外的烫。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晏溯,微微的恼怒起身准备下公交。这人真的很讨厌,许菖蒲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讨厌过一个人。
恰好此时,红绿灯变换,前面堵着一排的车缓缓朝前移动,公交车也开了。
许菖蒲站起来没扶稳,一个踉跄直接扑在了晏溯怀里。
晏溯搂着那紧致的小细腰在幸福的余韵中慢慢品味。
许菖蒲愤怒推开晏溯,跨过他,朝着公交一层走去。
此时正好到站,他连忙下车。
晏溯一看这小情人跑了,连忙追了上去。
他追上去之后抓住许菖蒲的手说:“我们连床都上过,亲你一下怎么了你也不亏啊,我好歹是校草呢,这么优质的吻,你买都买不到。”
“有病。”许菖蒲气得面红耳赤。
他没法跟这个神经病人解释明白。
他正要走,晏溯紧紧抓住他的手,一个要走,一个不让,两个人在街道上拉拉扯扯的,路过的行人不由得纷纷侧目。
无奈之下,许菖蒲不耐烦问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什么”晏溯从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姿态中苏醒一般,他严肃质问着,仿佛一头在爆发边缘的豹子。
他本来很帅,全身潮牌,站在人群中,回头率百分之百,现在在商场外路灯下,因为明灭的灯光让他整个人更加梦幻几分,不少妹子纷纷驻足看过来。
“因为那个奸夫吗你心里就装着那个奸夫了我哪儿比不上那个奸夫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晏溯的质问如同风声一样传递着,引得围上来的路人指指点点。
许菖蒲从来没有这么窘迫,仿佛自己真的出了轨被众人捉奸在床。
驻足停留的人越来越多,此刻的晏溯怒火冲天入戏太深。
他尴尬的抓着晏溯的手穿过指指点点的人流。
晏溯不情不愿的被他拉着手走。
这是许菖蒲人生第一次拉着一个男人的手穿过大街小巷商场过道。
他脸发热,说不上是窘迫还是生气。
一个拿着奶茶的小姐姐看着一对帅哥手牵手,十分激动跟朋友说着:“快看,那两帅哥手牵手啊,真的,超级帅。”
等走到一处僻静的街道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握住晏溯的手握得很紧,他手心都出汗了。
他连忙放开。
刚一放开,晏溯就抓住他的手,目光里的怒火宛若火山喷发。
晏溯此刻彻底爆发了,紧紧捏着他的手,力道大的要把他的手给捏碎一样。
他咬着牙,声音仿佛从刀刃上滚过一样:“怎么碰一下我就觉得很恶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碰都不愿意被我碰连我亲一下你都生气你不给我亲,你还指望着给那个奸夫亲吗你这种红杏出墙的,放古代早就被浸猪笼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菖蒲面红耳赤,虽然知道对方脑子被撞了,出了问题,他还是掩饰不住的生气。
这么多年,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更何况是接吻。
他不仅被晏溯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还被当成淫夫在大街上数落。
晏溯暴怒未消,他不记得自己与许菖蒲的曾经,他也不记得过去的很多事情。他记忆错乱了很多,他也忘记了不少,可是他还记得许菖蒲,记得这张脸,记得这个人出了轨。
他觉得他以前肯定很爱许菖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