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禽吓得赶紧住了手。那边的姬荀也被姬孩的喊叫声给吸引了过来。
只见姬禽胆怯地绕着圈来到了姬荀的身边,嗫嚅着不敢说话。姬荀也斥责姬禽道:“姬禽,你看看你那个熊样子,身上的血都粘在裤腿上,你杀那些地上没死透的人算什么英雄?你这是不仁,不仁,那是要遭天谴的。你这样做是在害我们大家啊!”
姬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就伸手抓住姬荀的裤腿摇晃着,又对姬孩和众人说道:“孩儿哥,众位哥哥兄弟们,饶了我这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干这种蠢事了。
姬荀见姬禽这样,就又看了看众人,又伸手将姬禽拉了起来,说道:“好兄弟,知错能改就好,现在就派你跟着施雍他们几个人一起去看押俘虏,你们指挥俘虏中的轻伤人员帮着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救活的人,有了就抬出来。你们几个切记,俘虏若是顺从,也就看管好他们就是了,若是胆敢不服从命令,你们就可以杀他几个以震慑人心。”
姬孩听着姬荀的吩咐,感觉心里不是太舒服,又不能说什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迹,就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小河边洗澡去了。
夏日山间的河水,清澈透明,水边浅浅的地方,水温适中,细小的鱼苗儿成群结队地在浅滩的鹅卵石间游来游去,人一走到近前,小鱼群就一惊而散,但是也不远游,一会儿就又聚拢在一起了。
姬孩看了看这里的青山绿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又看了看水中自由的小鱼,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血污,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感顿时袭上心头。
在一处小河湾里,姬孩穿着草鞋慢慢走进了河水,边走边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将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然后就坐在河水中的卵石上,打开发髻,手捧河水洗起了自己的脸来,也不知是眼中的泪水先流出来的,还是河水先浸湿了自己的眼睛,姬孩感觉泪水缓缓地流出了自己的眼睛,顺着面颊流了下来,看着自己浸泡在水中的身体上被水流带走了的血液,那清清河水中融进的红红的血液,随着水流渐远渐淡,姬孩忍不住就啜泣着哭出了声。
哭了一会儿,姬孩心里就拿定了一个主意,他觉得只有实现了自己的这个心愿,他的内心里才能够感觉平静些。
姬孩在河边找到了一棵高大参天的皂角树,这是那天夜里幸免山火之难的一棵大树,因为生长在河边,周围又没有其它的大树,所以才侥幸存活了下来。
姬孩在树下捡拾了一把落地的皂角籽,放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小石块砸烂磨碎后,就拿在手中,又回到河里去洗头洗衣服。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一个浑身上下洁净**的姬孩,就又站立在了天地之间。等到晾晒在大石头上的衣服和草鞋快要干了的时候,姬孩就又束起自己的头发盘在头顶,穿上了衣服和草鞋,走回到刚才的战场处。
姬荀他们正在着急的要去寻找姬孩呢,此时一看一个干净整洁的姬孩又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不免都有些诧异。姬荀问道:“孩儿弟,上哪里去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都为你担心呢。”
姬孩回答道:“山南面有条小河,我刚才去洗了洗。”
姬荀看了看自己和众人,就说到:“是该洗洗,还是孩儿弟身上的血迹最多,是该洗洗,我们身上的这点血,现在都干了,洗也洗不掉了。还是孩儿弟杀敌最多,我刚才让大家收拾了不少西戎人带来的食物,一会儿你多吃些,要不,我们现在就开饭吧。”
于是大家就都纷纷走向堆放着食物的山涧口处,姬孩一看,那些还可以走动的俘虏都被赶进了山涧里。一个个蹲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目光呆滞。这里周人们则开始吃他们的食物了,那是一些酸奶和烤熟的肉块。
姬荀拿着一大块烤牛肉,一边用棍穿着在火堆上继续烤,一边向姬孩招呼道:“孩儿弟,快来,你看哥给你烤了一块最好的肉,你可要多吃一些呀。”
姬孩赶忙走过去,自己从堆放食物的牛皮口袋里也用小棍儿穿了一块烤牛肉,说道:“哥,那块你吃吧,我自己来。”
姬荀死活不答应,说道:“我这块已经可以吃了,你那块还得再烤一会儿,来,咱们换换,趁热好吃。”说着就硬是夺了姬孩手中的肉,将自己已经烤了一会儿的肉强塞在姬孩的手中,又吩咐姬禽道:“快去给你孩儿哥拿酸奶,这西戎人还是蛮会吃的嘛,闻着就香,他们还有盐和一些调料,沾着吃,味道很好,快吃吧。”
这里,胜利者在享用着自己的战利品,大快朵颐。那里,失败者饥肠辘辘伤痛难忍痛苦不堪。人类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富有戏剧性,这样地将仁爱和残忍放在一个锅里煮,分不清都是些什么味道。
姬孩也饿了,坐在火堆旁边吃着烤肉,喝着酸奶。姬孩看了看山涧里面蹲着的一片俘虏,就对姬荀说道:“哥,这些俘虏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姬荀说道:“这可是一大笔财富呀!哈哈,我们召平还没有获得过这么多的战俘奴隶呢?回去将它们分开来关押,驯熟了就论功行赏分配给各家使用,集体关押也行,分到各家关押使用也行。敢不听话,格杀勿论!”
姬孩笑道:“哥,你肯定是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
姬荀问道:“嗯?考虑什么?”
姬孩说道:“我们召平虽然物产也还算丰饶,但是一多半的产出都要上贡给王城,这些奴隶,将来也会由王城来统一分配的,光凭我们召平的这些人,光是看押这些奴隶就是一个负担,还要管他们吃穿,病了还要管他们医药。王城一旦有事要调用这些奴隶的话,我们还就得给送去,所以我说,这些奴隶,其实也是我们替王城抓得,还要替王城先养活着,现在我们一顿不给他们饭吃还不要紧,晚上呢?明天呢?光是看管和押送他们就是个问题。”
姬荀放慢了吃肉的速度,想了想,便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姬孩说道:“哥,要我说,就放他们回去,马匹和食物我们留下,只放他们的人回去,都是些带伤的,回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成仗了,还尽给他们自己增加负担。另一方面也显出我们召平周人是仁义为怀,不仅不杀降俘,还放还他们自由。向他们表明,这里只是我们的地盘,不容外族侵犯,其实我们并不想与他们为敌,这样做,就是者穆蓝那边也好有个交代不是吗?”
姬荀被姬孩说动了心思,就慢慢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一方面这是我们的负担,王城的大队人马一来,的确是会干涉我们召平的事物,本来我们就隶属于王城嘛,只是现在这群俘虏就是一个负担,我们三十几个人,又要干活,还又要看管他们,都是些受伤的人,哼哼唧唧的,还又是吃喝拉撒的,真是挺烦人的。那好吧,就按着你说的意见办,说放就放。”
姬荀叫过了看守战俘的那几个人,交代了他们一下待会儿驱赶战俘的路径,就又安排其他人负责一系列的警戒工作。然后便走到那群西戎战俘的面前,威严地来回巡视了一遍,地上的战俘没有一个人敢于抬头仰望姬荀的。
姬荀就发话说道:“你们听着,我们周人历来以仁德为怀,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不容许任何人前来强占,今天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要你们知道我们周人,啊,尤其是我们召平周人是何等的勇武,我们是有上天福佑的,天命归周,是我们周人列祖列宗所积下的德行所使然。今天,我要放你们回去,回去后转告者穆赤威,用不了几日,我们就要用他的狗头来血祭我们周人的战旗。为了彰显对你们的惩罚,现在就不再给你们食物吃了,也不再给你们马匹,你们现在就可以自行离去了。若有自愿归周为奴的,我这里也一定宽大为怀,不咎既往,好生对待。有没有?”
姬荀的话音落处,没有一个西戎人应答。停了好大一会儿,姬荀才又发话道:“现在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是在离开之前,每个人都要跪地向天发誓说,以后永不再与我周人为敌,为敌则必败,必自肠穿肚烂而死。好了,现在你们一个一个地过来,发了誓言的就可以走了。”
西戎人与召平地区的周人,其实历史交往中的确是有些渊源的,所以彼此言语方面都还没有太大的障碍,可以不太费力的彼此交流。姬荀的话,这些西戎战俘们全都听懂了。于是一群枯枝败叶一样散落一地的人们,马上就又焕发了活力,一个个都挣扎着涌向前来,争着跪地起誓,有的还反复磕着头,感恩戴德指天画地的进行着忠诚的表白。
如此的释放俘虏,在那个时代,的确是少见的。只有一个强大的充满了自信的民族,才会有如此的胸襟,为政者震慑危难招抚远人,历来离不开这样的仁德。这是一种手段,但是这种以仁德为表征的手段却是光彩的,是伟大的。
列位读者朋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写书人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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