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大丧期间,所以哪怕是郝处俊,也不敢长久的发笑。官位做到了他们这个等级,坐得稳不稳,就只看皇帝的喜恶了。一般的弹劾,对他们已经产生不了效果。
李贤很清楚这一点,同时,他也看出来了,对于王爷主动求学,郝处俊还是很得意的。都说读书人要谦虚,但那是品德,不是规定。
拱拱手,这一次李贤并没有弯腰:“学问无价,本王既然有疑问要向您请教,自然要执弟子礼,郝甑山还是不要推脱了。再说国事繁忙,您劳作一整天,正是疲惫的时候,本王前去讨教,已经是叨扰,又怎敢桀骜如猪得,让您登门呢。”
“微臣为外臣不过一介县公,殿下是皇子,于礼,应该是微臣登门。”
最讨厌跟古人,尤其是跟读书人交流了。明明俩人商量一下,立刻就能敲定的事情,非得绕来绕去的说这么多话。
不行了,这个时候不发大招,鬼知道这老东西会不会再引经据典一番
那样谈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天地君亲师最大,本王只是一介小小藩王,若是父皇有问,您自然要登门解惑,小王有问,就该以师礼待之,岂能命您登门您这不是陷小王于不义嘛”
听了李贤的话,郝处俊很想直接开口,告诉他,现在朝中,支持他当太子的人数居多,况且从皇帝的表现来看,估计用不了太长时间,他这个藩王,就要变成太子了。
可是
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理解权力场间的反复无常。
圣旨没有昭告天下,那就不能盖棺定论啊。
顿了顿,郝处俊还是选择了隐瞒,拱手道:“既如此,微臣只好扫榻以待了。”
终于结束了你推我搡的对话,李贤也是松了一口气。
现阶段,给郝处俊留下一个好印象,很是重要啊。
要知道,虽然现如今武则天跟皇帝并称“二圣”,但是,朝中不惯着她的,依然大有人在。而郝处俊,就是反武势力中,最出头的一个。
毫无疑问,作为李唐的皇子,他李贤相比武则天,更容易获得大臣们的好感。有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自己小心点,当太子期间,能省不少事儿。
虽然嘴角没有翘起来,但郝处俊的眼睛都眯得要闭上了。
太子李弘仁厚,雍王李贤又何尝不仁厚呢
况且,跟已故太子相比,雍王,显然更爱好学问。
如今皇帝提拔武贵,眼看着文臣很快就要被比肩,甚至反超,或许,雍王就是一个机会。
不求凌驾于武将集团之上,只要文臣不被逼迫的太厉害就行。
想到这里,郝处俊的内心更是高歌起来,眼前的雍王,怎么看怎么顺眼。
被一个小老头如此盯着,还眯眯着眼睛盯着,是个人就受不了。
李贤赶紧拱手道:“刚刚本王在祭奠兄长,如今为迎接郝甑山,假手他人,很是不妥,请恕本王不能继续招待了。”
郝处俊这才收回目光,拱手道:“倒是微臣孟浪了,殿下对兄长的诚敬之心,当真是令人敬佩。既如此,微臣就不叨扰了,殿下请回。”
李贤点点头,回了一礼后,转身回到火盆处,继续烧纸。
郝处俊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一直到郝处俊离开,李贤才再一次把烧纸的活儿,交给了宦官。
不用这一招不行,再跟老家伙唠下去,会落人口实的。
太子才走,雍王就忙不迭的招揽大臣,这是在干什么
况且奔波一天,午饭都没吃,如今夜色已经降临,怎么也得吃点东西了。
回到后宅,进入主卧,看着床头的一堆皮裘,李贤就一阵的无语。
自从太宗年间高昌被攻陷,棉花这东西,就传到了大唐。
但是,难道就没人研究研究这东西,应该怎么用吗
熊皮确实是好东西,但是用来当被褥,还是差点意思,哪有溜滑的、偶尔还会扎人的被窝
还有枕头,材质倒是不错,可是玉石的枕头,砸人挺好用,能用来枕还不如昨夜驿站里那个麻布缝制的破枕头呢。
按理说,荞麦这东西,也应当伴随着中原和草原的交流,传入了大唐,就没人想出来用荞麦皮填充枕头
李荇走了过来,见王爷盯着床榻不语,忍不住问道:“殿下为何盯着床榻不语可是怀念王妃了若是您实在难受,奴婢挑两个姿色不错的宫女,灌了避子汤,伺候您”
听到李荇的话,李贤无语道:“皇兄才走,又是动用的国丧礼仪,本王岂能沉迷女色本王看的是被褥玉枕,你去西市算了,你吩咐人,给本王多抱一张皮裘过来。”
李荇点点头记下,随即道:“殿下,到了用膳的时候了,皇宫有太子的贡品分发下来,以为恩典,您要不今晚就吃掉”
“贡品啊。”
李贤知道这个规矩,就是后世给故去人摆的饼干一类,也要分发给别人,越是好吃的,越要分给亲近的人。至于不是亲戚的人,还有主动要的。
据说这样做,是对活人有好处。也不知道这个说法起源于哪,没想到唐朝也有这个习俗。
“那就送来吧。”
做出吩咐以后,李贤坐到了桌案后面。
受不了跪坐,这坐姿分明是摧残膝盖。唐朝好多大官儿晚年不良于行,或许就是这坐法给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