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问题没那么严重,朱翊钧只是道:“朕此次南下带足了仪备,但都是典礼与日常所用,恐怕并不包括澜衫之类……如今曲阜已经近在眼前,临时裁剪怕是来不及了吧?”
说到此处,他上下打量了高务实一番,大摇其头道:“你太高了些,而且也比朕瘦不少,你的衣服朕就是想借用一下也不合身。”
高务实失笑道:“陛下说笑了,这些庶务自是臣该提早措置的,岂能让陛下劳神?”
“哦?”朱翊钧半惊半喜,问道:“你是说……”
高务实微微一笑,颔首道:“尚未离京之前,臣便已经为陛下备好了几套澜衫方巾,今日也已经带来,眼下就在御辇门外,随时可供陛下挑选。”
朱翊钧大喜过望,夸道:“好好好,日新做事总是这般滴水不漏,朕十分满意!既如此,那就赶紧拿进来吧,时间可不早了。”
很快,几套朴素而庄重的澜衫、革带和方巾被送了进来。朱翊钧倒也并不太计较,随意扫了几眼,各自摸了摸料子,便挑选了一套最顺眼的确定下来,然后在御车内间试穿这一身特殊的服饰。
周围侍立的几名宫女和太监们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打扰到皇帝。同时他们也不时瞟一眼旁边这位在皇帝更衣时都被要求“无需回避”的当朝元辅,眼中露出羡慕与畏惧的神色。
御车内光线柔和,透过窗棂洒在朱翊钧的身上,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高务实站在一侧,目光中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期待和恭谨。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更衣,更是在自己的规劝、规范甚至规训之下,大明皇帝对儒家文化的一次深刻致敬。
大明的皇帝确实拥有无限权柄,然而“文人-文官”体系依旧拥有巨大到足以规训皇帝行为的能力!嘉靖之后,高务实第一个公开证明了这点。
这不同于先帝隆庆对帝师高拱的信赖,也不同于朱翊钧以往对他高务实的信赖。这两者都只是皇帝将信任与权柄赐予臣下,而非臣下反过来左右皇帝的意志……甚至扭转皇帝的意志。
影响、左右、扭转,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强度上更是差了不知多少。
在陈矩的亲自伺候下,朱翊钧缓缓地将澜衫披上,这件澜衫不同于他日常所穿的龙袍,没有金线绣龙的华丽,没有繁复的图案,只有简洁的线条和深沉的海蓝之色,却更显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大气。他轻轻系上革带,腰带的质感朴实而坚韧,仿佛能够承载起天下的重担。
随后,陈矩将放着方巾的紫檀描金盘双手奉上,朱翊钧接过其上的方巾,端正地戴在头上。方巾的四角平整地垂下,与澜衫相得益彰,让体型微胖、面相富态的皇帝显得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只是这一刻,他看起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位普通的士人,甚至是一位对至圣先师充满敬意的学者。
高务实见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上前一步,轻声说道:“陛下,这身装扮,真乃天下士子之楷模。”
朱翊钧在铜镜前审视自己,镜中的他,虽然衣着朴素,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却更加凸显。他微微一笑,对高务实说:“日新,朕也是读书人!今日能以此身装扮祭拜至圣,实乃朕之荣幸。而此举若能令天下士子心悦诚服,朕……别无余愿矣。”
高务实深深一鞠:“陛下圣明,此举定能流芳百世,为后世所传颂。”
朱翊钧点了点头,转身步出车门,来到御车二楼观景台上,准备亲眼看看曲阜越来越近时的风光。
御车自然不同于其他人的马车,就算高务实的马车已然属于特制,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比寻常马车更宽敞一些,内部装饰更豪华一些罢了。
御车则不然,几乎可以看做一处微缩版的行宫,高有二楼,以十六个内钢外木的大轮负之,十六匹乌珠穆沁白马牵引。上层乃是皇帝本人及二三近侍所在,下层为随侍即部分用具所在。
朱翊钧走出御车二楼门外,又朝身后招手将高务实叫了出去。高务实落后半步站在朱翊钧身侧,正打量官道左右风光,忽见得朱翊钧环指四周,感慨万千地道:“日新,你看到了吗,朕拥有这万里江山!可是,朕昔日却连出一次紫禁城都不容易,最远处也不过是到万寿山祭奠列祖列宗。”
高务实略微沉吟,答道:“君子,无所不能,有所不为。”
朱翊钧一愣,似乎是觉得高务实答非所问,但也没在意,只是摇摇头,再次环指四周,道:“如今却不然了,这万里江山朕想看就看!日新,你看朕这江山如何?”
高务实淡淡地道:“此非人臣所能评议,请陛下独赏。”
朱翊钧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忽然伸手拉了高务实一下,将他拉至身侧,第三次环指四周道:“朕有今日,其功三分在朕,二分在群臣,余下半数在你。来,莫要推辞,你也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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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姨父已经入土为安,本来今天实在累得不想动了,但睡了不到三小时又被意外吵醒,想想干脆先码一章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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